这是极为普通的一天,也是我们每天必须如此的一天。连续十几天的每天早晨,都在前一晚上的雨水洗礼之后变得清新而又不乏沉闷。当然,它永远是潮湿的。
每天的六点钟是我们的起床时间,它是我们这一天工作的开始。简单的洗刷之后,吃完饭,准备好这一天必带的东西,七点钟我们准时出工。
我们乘坐的是一辆当地的机改车,在国内,在我的印象中,它总是拉石头的,而在这,它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因为在这之前,我们雇用的是一辆工具车,它没劲,一遇到路上的被雨水积满的坑坑洼洼,它就没辙了,犹如暮年的老牛,气喘吁吁,不是车拉人,而是人推车。每一次到基站,都要推好几次,耽误不少时间,而换上这辆机改车,情况明显好多了。在人们忐忑不安的情形中,它缓缓地驶出危险地段,我们再也不用下来推车,沾上满身的泥水了。
这是一条极为普通的路,在当地是没有路的,只是人们走得多了,这便行成了所谓的路。它崎岖不平,坑坑洼洼,低处永远是被雨水积满,高处总有被人砍去留下的树桩。行使在这样的路上,我们二十几号人半蹲半坐在车斗里,永远没有安全感。我们总是被颠簸得东倒西歪,时而被路边的树枝刮蹭着,有一种火辣辣的痛。一旦有人喊“注意”,那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更让我们担忧和害怕的还不是这横出的树枝条,而是蛇和蚂蚁。有一次我们完工回家的路上,从横出的竹子上掉下来一条将近两米多长的蛇,正好落在我们一个向导(当地人)的身上,立马吓得所有人惊慌大作,有的人情急之下跳下车。最后蛇虽然被打死了,但留在人们心底的胆怯却长久挥之不去。还有令人讨厌的蚂蚁,它咬人特别的痛。在国内,它永远称不上我们的“敌人”,而在这里,它永远是我们诅咒的对象。在这温暖潮湿的环境中,到处滋生着数以千计、甚至数以万计的蚂蚁,它咬人如同被马蜂螫一般,几乎我们每一个人都遭受过它的袭击。令我难以忘记的是有一晚,我夜半小解时脚刚一落地,就像被马蜂螫了一样,当我用手电往地上一照时,我的心立刻被揪了起来,因为在床下发现了成堆的蚂蚁,它令人胆颤心惊。经过用药喷打,大部分都奄奄一息,经过清扫,足有半脸盆之多。而在林中的地上、树上,永远爬满了不知疲倦的蚂蚁。我不想评价它们的功劳,却永远无法躲避它的存在。它落在我们的身上,爬在我们的肉体上,瘙痒、疼痛。一路的颠簸,一路的担心,在不安中,我们赶到了测量基点,此时的我们每个人都有一种支离破碎的感觉。
基站架好后,我们开始了真正的工作(每组两条线),这是一个艰苦的过程。之间我们要穿越水稻田(只有这个区有部分水稻田)、河沟、密林及山脉等。在国内,这一切似乎都习以为常,而在这就不同了。过水稻田相对来说就是最好干的地段,可惜距离较短。但过水稻田最大的问题是我们的鞋子及裤腿永远是湿的。由于雨季的来临(天天下雨),稻田已注满了水,每踩一脚拔起来时都很费力,脚总是浸泡在带有水的鞋中,本身好多人的脚都受伤了,感觉是极不舒服的。同时我们还得注意四周的水牛,我不知道是否牛天生就对红色(我们的衣服是红色的)感兴趣,它总是用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睛盯看我们,只要我们一走动,它们就朝着我们的方向围拢。在惊恐中,我们小心翼翼地尽量避开它,与它保持着一段距离。当我们的测线正好经过水沟时,我们别无选择,只有从水中走过,再无其它捷径可绕,它虽不宽,也有十几米,关键是水很深,足有齐腰深,并且我们身上都有仪器,加上水中有水蛇等其它动物,所以每次过河时我们都很小心。
时间总是在我们的汗水中流淌,在我们的脚步中延伸。不知不觉已是正午,肚子饿了,人也累了,我们一组四人(有一名向导,负责砍路)停下,想歇息歇息,顺便把午饭吃了。当然,这是一份简单的“午宴”:一个馒头、一个鸭蛋、两瓣蒜(或一块洋葱),有时馒头中夹点肉,有时夹点咸菜,喝些白开水。就这还比当地人丰盛多了,他们只有一份大米,外加一小勺菜(只有一两口,菜大多是几个小辣椒,当地的居民很少买菜)。尽管我们很累,但我们不能席地而坐,我们得站着吃,因为地上太潮了,湿气太重,而且成群结队的蚂蚁往往使我们望而生畏,我们怕它们钻入我们的衣服,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简单的休整,我们再次启程。我们渴望林中是高的树木,低的草,这样有利于我们的测量,但这样的地段少之又少,绝大多数是密林丛布,互相缠绕的枝条总是阻挡着我们的脚步。有时是一人多高的蒿草连成片,而它的叶子是粘人的;有时是草本植物与树互相交错;而有的树及植物浑身是刺,每走一步都很艰难。尽管林中满眼的苍翠;尽管林中有娇艳的鲜花;尽管林中有诱人的野果,尽管林中有鸟儿在吟唱,但我们无心观赏、无心流连。我们总是怕突如其来的意外,向导在努力的为我们开路,我们在努力的测点。
当我遇到横亘在面前的山时,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它海拔不高,但比较陡,加上藤条缠绕,上去并不是很顺利。但我们地质男儿的本色使我愈加征服它。当我登上山顶的时候,感到天是那样的湛蓝;云是那样的洁白。我傲视群林,一览众林低,放眼远观,映入眼帘的是满眼的绿。汗虽然在无休止的流淌,但我的心早已触融。
俗话说:七月的天,小孩的脸。天说变就变,刚才晴空万里,转眼就乌云密布,这在当地极为普遍,何况是在雨季。我们知道大雨即将来临。由于随身携带雨衣,我们并无多大的惊慌,淋雨对于我们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在工区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淋雨才怪。在赶忙前往测点的途中,惊天的雷声再次提醒我们,它有天霹雳,豆大的雨点顷刻从天而降,它似一把利剑直指我们。我们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任其蹂躏。此时的雨衣其实已无多大的作用,因为我们浑身早已被汗水和林中的水珠浸泡得一无干处了,有它我们的仪器才得以保护。
雨,仍然在下,时间已指向下午五点,我们各组都完成了当天的工作。大家激情依然,因为余下的工作点在我们的手中在逐渐减少,或许这就是工作:苦乐相伴。
等收完测量基站仪器,我们都上了敞开露天的车斗。雨,如同顽皮的孩子,敲打着我们的头顶。在车上,我们互相调侃着,身在异乡,沉闷不属于我们。
回到驻地已经七点多了(国内八点多了),一天的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的重复,明天会怎样?我不知道,但我坚信:明天的我依然是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