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在我们工作的中条山矿区虽然没有山寺,却有不少的小山村,三家两户错落有致。桃花当然有,虽然不多,“朝霞映紫云,晚梦数红桃”的景象却也很常见。这里的海棠花也很多,唐代诗人岑参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边塞雪景或许能够真实地反映出这里的海棠花是如何在一夜之间用白色缀遍全山的。但更胜一筹的是满山遍野的山花,金黄色的山花,它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是这里的主色调。四月就是山花的节日,它已经盛装待发,仿佛迎接来自山外的客人。
我们就是山花的客人,一群来自山外却离不开大山的人,一群来自东南西北却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来到这里的人。我们与山花的亲密接触在四月的春风中开始了。
早晨的阳光吹响了进山的号角,车在山道上颠簸而行,道边山花烂漫,香气扑鼻,将我们带入了一个金黄色的世界。山花用自己最美丽的方式给了我们大山的第一景象,但我们的任务却不是来观花品香的。目的地到了,大山深处,山沟水系的沉积物取样点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深沟中,我们沿着五百年前祖辈们放牛牧羊的小路,蜿蜒爬行。挣脱了藤条做出的繁重复杂的纠缠不休的挽留,忍住了酸枣刺给予的不怀好意的一针见血的提醒,跨过了野猪亲口挖出的深浅不一、大小不等的泥坑陷阱。我们的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夹杂着湿漉漉的泥土,散发着腐朽的气味。偶尔中间会出现流水小溪,或许还能看到它们冬眠的样子,让你感叹高山果真有四季,高处的确不胜寒。沟中的阳光是很少见到的,各种灌木枝条会让你的身体始终处于一个敬畏的姿态。更有甚者,会让你觉得先祖们经过漫长年代进化而来的直立行走,其实对地质工作者来说,反而是缘木求鱼,南辕北辙了。登山与爬山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我个人认为就是直立行走与手脚并用的区别,也就是登山爱好者 与地质工作者的区别。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时间不会因为某些事物的消亡而停滞,也不会因为你疲惫的脚步而憩留,当你思达致远,深有感触的时候,停下你的脚步吧,聆听一下大山的声音。空中雄鹰盘翔,山间野鸡低鸣,脚下溪水流淌,体侧枯木逢春,前头路途艰险,身后脚印铮铮。山风起了,新抽出的嫩芽左右摇摆在轻轻地对你微笑,身上的露珠纷纷落下,敲打在地面的枯叶上,发出一阵紧促的噗噗声。
太阳西去,深沟的边缘开始出现我们爬上山坡的身影,山花的金黄中几点桔红慢慢移动,一天的工作又在山花的清香中结束。“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突然有一天在溪边休息时,发现水中流下几片金黄色的花瓣,虽然没有“见一叶落而知秋之将至”的洞察力,也缺少“见微知著”的推断能力,却也知道山花开始飘落。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默自流。我们的工作也快结束了吧?因为四月快尽了。
四月尽了,山花开始在空中飞舞,飘散在风中,落在我们身上,撒在我们身旁,突然想起我大学时候秋天写过的一首诗:“一片黄叶驰过,去追赶时间的步伐。身上的雨露是你艰辛的表达,还是你孤独流下的泪花?告别了空中的激情喧哗,却投入了大地母亲的怀中,你还痛苦什么?”与之相比,山花凋落的时间更早,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悲伤,是我过了悲秋惜春的年龄,还是山花飞舞的姿态让我无法联想到痛苦的字眼呢?我不清楚,但有一种让全身颤动的冲动,有一种无法言语的表达,我强烈地感受到我们也想与之同飞,与之共舞。
我们飞舞着我们的青春,飞舞着我们的汗水,飞舞着我们的激情,飞舞着我们的理想,飞舞着我们与家人的离别,对亲人的思念,飞舞着我们无悔无怨的选择,飞舞着生命的章节,对祖国山河的热爱,飞舞着地质事业永恒的基调。
与四月的山花共同飞舞,飞舞着我们有限的生命和无尽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