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野外工作,我们通常住在老乡空闲的房子里。因为就我一个女同志,分队领导便在村子里给我找了个做伴的姑娘,她就是媚兰。
媚兰比我小两岁,当时才十七岁,可是她看上去要比我成熟的多。她父亲早几年就过世了,妈妈常年有病,家里还有一个壮年的哥哥。原本学习成绩非常不错的她,为了照顾卧床的妈妈,小学毕业后,她就辍学了。媚兰是一个勤快、善良、爱整洁的姑娘,她把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净利索。
媚兰心灵手巧,会绣花,会纳鞋垫,还会做鞋。闲暇的时候她就教我绣花,她帮我买了绣花绷子,还有各种彩色的丝线。她教我走线要细,要突出棱角,她还教我如何配色。媚兰虽然没有受过专业的美术训练,但是她绣出的作品件件栩栩如生,色彩明丽,搭配和谐。在她的帮助下,我绣好了多件作品。临别时媚兰送我一条她精心绣制的手绢,白色的面料上一朵兰花灿然开发,我至今还珍藏着它,它是我们友谊的见证。
媚兰做得莜面非常好吃,有劲道。每次她家做莜面栲栳,她都要给我留一碗,晚上带过来看着我津津有味地一扫而光。那时候晋北缺白面,当地农民只有待客人时才吃一次白面,因此隔几天我就从食堂买些白胖胖的馒头和油饼之类的东西给她送过去,而她却总是舍不得吃,要留下来给妈妈慢慢吃。
时间一长,我和媚兰成了好朋友。她经常跑到我看日变的地方和我做伴、聊天,还时不时地从家里拿些好吃得塞给我,有时是一把炒黄豆,有时是几颗酸枣。当我想家的时候,她就一边为我擦去眼泪,一边安慰我。我收工后经常去她家,我们坐在她家炕上一边绣花,一边说笑,一边哼着那首不知名的歌曲:梅兰梅兰我爱你,你像兰花的着人迷,你像梅花的年年绿,见到了梅兰就想到你……
媚兰也有她的烦心事,那就是当时在晋北农村很盛行的“换亲”。媚兰心里早有了自己的意中人,只是对方兄弟五六个,她的妈妈和哥哥怕媚兰嫁过去受罪,就硬是不同意。她的哥哥也早已到了成婚的年龄,由于家庭条件不好,再加上有老妈常年卧病在床,谁家的姑娘也不愿意嫁过来。后来终于有临村的一位姑娘答应了嫁她哥哥,但有个附加条件,那就是必须让媚兰嫁给她的那位患有小儿麻痹后遗症的哥哥。媚兰为这事不知道偷偷地掉过多少次眼泪了。虽然我知道,媚兰是个孝顺善良逆来顺受的姑娘,她没有足够的勇气与命运抗争,但我还是经常劝说她坚决不能同意这门婚事,现在又不是旧社会,婚姻要靠自己作主,媚兰总是哭着一个劲点头。
转眼间,我们的工作结束了要收队了。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和媚兰都依依不舍,我们钻在一个被子里说了好长时间的话。第二天,她站在村口一直目送我们的车消失在山那边。
十九年过去了,每当我看到那块绣着兰花的手绢我就会想起媚兰,想起我们共同度过的那些日子。媚兰,你也一定当妈妈了吧?你生活得幸福吗?我非常想念你,你好吗?